央行數字貨幣 (CBDC) 基礎知識 —— 潘超 MakerDao 中國區負責人

最近關於央行數位貨幣(央行數字貨幣 ,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 ,CBDC)的討論很多,在此分享一篇舊文

後注:

  • 央行數位貨幣和加密貨幣幾乎沒有關係
  • Libra 和央行數位貨幣不在一個層面,對比意義不大
  • 中國 CBDC(數位人民幣 DCEP)離推出還有待時日

央行數位貨幣(CBDC)定義

一、CBDC的存在形式,是數字化的還是一種物理形態的存在。

數位貨幣是一個比較寬泛的概念,任何非有形貨幣都稱之為數位貨幣。目前經濟中的很多貨幣已經數字化了,比如銀行存款、餘額寶和微信零錢等等,都是數位貨幣的體現。與數位貨幣對應的是人們可以攜帶的物理貨幣,比如紙幣、硬幣和黃金等。

所以,從貨幣存在形式看,央行數位貨幣,顧名思義,將會是一種數位化的貨幣。

二、貨幣的發行方,是國家央行、商業銀行還是私人機構。

紙幣和硬幣通常由國家央行直接發行或者授權商業機構發行,因此又稱之為法幣。法幣的特殊在於法律授予它無限的償付性,同時,稅收必須用法幣進行支付,這給了法幣強大的價值背書和任性的壟斷地位。

所以央行數位貨幣的發行方是央行,也就意味著任何機構都必須接受,也在理論上更願意接受。

三、誰可以在央行開戶,是所有民眾還是需要符合一定的條件。

任何人都可以持有現金,大多數人也都可以開啟一個銀行帳戶或者支付寶帳號,但只有得到授權的商業銀行才能獲得央行的準備金帳戶。

支付寶擁有上億的用戶,但一個國家的央行往往只會管理幾百個商業銀行帳戶。在考慮央行數位貨幣的時候,我們需要清楚這種貨幣可以面向的對象,換句話說,普通人是否可以在央行開戶以及會帶來的影響。

四、這種貨幣該怎麼記錄,這也是區塊鏈對於央行數位貨幣的潛在意義所在。

這種央行貨幣的發行是基於分佈式帳本還是中心化的數據庫、誰有權限寫入和修改數據、這些數據應該是公開還是匿名。

總結一下,我們定義央行數位貨幣,是一種電子化、由國家央行發行,面向一定人群或者機構的現金替代品或補充品。央行數位貨幣可以通過區塊鏈發行,也可以基於其他的數據結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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央行發行數位貨幣要解決什麼問題?哪些利弊?

從經濟學的角度來看,主要解決的問題有三個:

第一個是消除通過現金的非法交易和洗錢活動,第二個是實行負利率的可能性,第三個是央行對特殊群體的直接援助。

先來看第一點,現金完全是匿名的。

這既給了交易的自由,但同時也讓現金成為了很多非法交易的載體,包括毒品交易、賭博、貪污受賄和洗錢。如果將現金電子化,那麼就可以記錄每一筆交易,限制非法行為。

目前,瑞士、加拿大、英國等國家的非現金交易已經占到一半以上,在中國的主要城市,現金已經基本消失。

當然,這並非沒有代價,在公民開始越來越注重隱私的時代,無現金社會會對隱私權與公開信息的取捨造成很大的挑戰。

央行數位貨幣帶來的第二點,也是對經濟影響最大的一點是,讓負利率成為央行貨幣政策的一種可行工具。

在2008年金融危機發生後,各國央行嘗試通過降息,刺激民眾將儲蓄向消費轉變,鼓勵企業融資。但利率降到零就無法再繼續下降了。

因為假設存款利息是負值,我們會看到自己的銀行存款餘額不斷的變少,那大家自然會將存款提取成現金,放在家裡。因為對於現金而言,帳面價值始終不會下降。

而一旦作為出口的現金被電子化的央行貨幣完全替代,負利率就會成為可能。

負利率可以給央行的貨幣政策帶來更大的操作空間和想像性。可是,這會帶來另外一些問題。比如當經濟開始進入恐慌的時候,人們會傾向於把存款從商業銀行移動到央行數位貨幣,因為央行有國家信用的背書,理論上不會違約和破產,這很有可能造成商業銀行的擠兌。

此外,對於民眾而言,手上貨幣名義上的減少也會造成恐慌和外匯上的混亂。

第三點同樣是貨幣政策層面的,央行數位貨幣會讓直升機撒錢成為可能。

直升機撒錢的概念是由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弗里德曼提出的,在經濟蕭條的時候,央行行長乘飛機撒錢給群眾,刺激消費。

但由於央行沒有民眾帳戶,所以一般的操作只能是央行通過給財政部一筆錢,然後財政部再以稅收或者其他名義返還。

如果央行直接擁有每個人的帳戶,那就可以直接增加個體帳戶的紙面財富,還可以通過數據,根據對象的地理位置、性別、年齡進行精準的特殊援助。

綜上,央行數位貨幣考慮更多的是貨幣投放和政策層面的問題。央行數位貨幣可以增加央行對經濟調整的控制力和靈活度,但是也會面臨系統性的風險和帶來央行獨立性的下降。

目前哪些國家對CBDC 進行了嘗試?

首個發行央行數位貨幣的國家是南美洲的厄瓜多(Ecuador)。

2015年2月厄瓜多推出一種新的加密支付系統和基於這個系統的厄瓜多幣。只有符合條件的厄瓜多居民有權使用,市民可以使用厄瓜多幣在超市、商場、銀行等場所完成支付。

厄瓜多幣受到央行的直接監管,並維持匯率的穩定,被認為是厄瓜多國「去美元化」進程的舉措之一。

在推出之時,項目負責人預估在2015年最多可能有50萬人加入該系統。

但是,厄瓜多幣並沒有得以推行開來。在運行後的一年時間,厄瓜多幣的流通量只占到整個經濟體的貨幣量的萬分之零點三不到。得不到民眾使用的厄瓜多幣在2018年4月份宣告停止運行。

同樣為南美洲國家,委內瑞拉在2018年2月宣布發售“石油幣”,石油幣的價值與油價掛鉤,發行參考價60美元,發行量為1億。

委內瑞拉政府希望石油幣能夠幫助委內瑞拉完成經濟轉型,緩解國內嚴重的通貨膨脹(Inflation)。

委內瑞拉政府宣稱通過石油幣募集了60億美元,然而關於石油幣的公開信息卻少之又少,也沒有在公開市場上交易。石油幣甚至被很多人定性為一次國家級的資金騙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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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外已經發行國家級數位貨幣的國家還有突尼西亞、塞內加爾和馬紹爾群島,但都沒有獲得全國范圍的採用。對於主要的經濟體,反而都處於觀望和調研的狀態。美聯儲曾多次表示沒有計劃推出加密貨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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加拿大、新加坡、巴西等國家正在開發一種基於分佈式帳本的國家銀行清算體系。

中國人民銀行(PBoC)是最早進行央行數位貨幣研究的央行之一,在2015 年便開始組織數位貨幣相關研討會,隨後又在2017年成立了央行數位貨幣研究所,目前CBDC 還處於研究和設計階段。

可見,考慮到央行數位貨幣對國際金融體系的巨大影響和風險,主要大國在這方面更加謹慎。即使正在開發中的解決方案,也只是對已有體系的一種備份和補充。

央行數位貨幣和一般的加密貨幣有很大的差別。

對於實現央行數位貨幣的技術解決方案而言,分佈式帳本和區塊鏈只是可採用的技術選項之一,也可以使用已有的電子技術。

數位貨幣逐漸替代現金是一種趨勢,但需注意背後的金融風險。